因病自杀的人们 – 林海草原

2018年10月下旬，在我家总能听到西侧的山上传来一阵阵乌鸦的叫声。乌鸦主要在早上5点多～8点多叫，白天偶尔会叫，大约持续了半个月左右。11月1日上午乌鸦的叫声一如往常，下午4点多，乌鸦的叫声比以往更大，而且声音凄厉。

11月2日全天，乌鸦没有再叫。

11月2日上午，传来消息，村里一位姓王的老人（下面称他为“老王头”）去世了。经了解，老王头去世的时间是11月1日下午4点多，死因：自杀。

11月1日下午4点多，老王头趁所有家人都不注意的时候，在屋里一面墙的钉子上挂了一条绳子，他的身子躺在地上，脖子挂在绳子上。他的老伴最先发现，但因为瘫痪，在看到时没办法迅速前去营救，也没有力气营救。他们家在一个山坡上，附近没有人家，她赶忙喊在外面远处干活的儿子和亲戚，儿子将她抱到屋子里后，她指了指老头。当老头被营救下来时，已经死亡了。

从他的家人那里了解到，他患有直肠癌。他一定在医院进行过治疗，知道直肠癌经过手术有一定的存活率。他为何还要选择自杀？

11月2日，老王头家里为他操办丧事，11月3日下葬。

这不是我所知道的唯一因病自杀的事件。近些年发生过多起，我仅再举两个例子。

第一个例子，我家邻村A姓老人自杀事件。

A姓老人，60多岁。因身体不适前往医院检查。经过多次复杂的检查后，确定为癌症。拿着诊断报告回到了家里。到家后立刻将农药服下，当晚去世。

第二个例子，外婆家所在的村子老牟头自杀事件。

老牟头患有脑血栓。

脑血栓这个病，是近些年中老年人的高发病。近些年，畜牧业生产相对过去要发达一些，且受国家的调控和市场行情所限，肉类价格一降再降，养殖户哭晕在厕所，甚至赔进老本，老百姓可以低价买肉。因此，过去极少吃肉的人，看到价格逐渐走低的肉价，便会多买、多吃。

中老年人因体内对食入物质的消化吸收能力逐渐衰退，过量摄入的营养成分不能有效利用，便会影响正常的身体健康。再加上其他的影响因素，于是脑血栓、高血压、冠心病等缠上了他们。近些年因脑血栓而瘫痪、死亡的人，据我所知就有几十人了。

老牟头患有脑血栓后瘫痪在炕，老牟太太在家伺候。老牟头曾提出要自杀，多次把目光瞄准他家仓房里面的卤水，老牟太太于是将仓房上锁，把钥匙挂在附近。他们家曾经开过豆腐坊，因此存有大量的卤水。卤水有毒，《白毛女》中的杨白劳就是服用卤水而自杀身亡的。近些年来，我们这边发生过多起服用卤水自杀的事件。

老牟太太将仓房钥匙挂在附近的门框上，没想到被老头看到。老牟太太认为老牟头瘫痪了，不至于会碰到那串钥匙，却忽略了他寻死的决心。

有一天，老牟头对他的老伴说：“你在家守着我干啥，出去走走。”老牟太太于是走出家门，在村里走走，村里人问她在干啥，她说老头让她出来走走。她在外面抽了一颗烟。但抽烟时，老牟太太觉得心里闷得慌，于是赶忙回家。回家后，发现卤水从仓房流淌了出来，满地都是，老牟头抱着卤水罐子喝，被发现时他已经不行了，卤水罐子已经抱不住了。老牟太太连忙喊人，将他抬出房门时，他便已经死亡了。

在他去世后一段时间，老牟太太梦到过他。梦中，他对他老伴说，由于他是自杀，那边没来收他，他就自己去了，因此那边不让他进门。他在门口跟对方好说好商量，下跪，都不让他进去。老牟太太随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他人，这件事便在村里传开了。老百姓口口相传：有啥事别自杀啊，老牟头给家里托梦了，自杀了那边不收他。

其他因病自杀事件，我就不再举例了。

为何如今发生这么多因病自杀事件呢？

这里就要综合所有的情况来分析。

第一，医疗情况。

目前，在农村，每个人都被强制要求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。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一开始，每人每年的费用是10元。后来涨到30元，再后来150元，现在330元。可报销的药物和治疗项目，比城市的医疗保险少很多，报销比例最高50%。对于大病住院，除去繁琐的转院手续之外，报销比例为：起报点3000元，报销比例30~35%，最高3万元。需要等治疗结束后，持所有材料，前往所在乡镇的卫生所办理报销手续。

某些疾病的治疗花销众所周知。我的五姥爷家也在我们村。他的父亲，与我外公的父亲，是亲兄弟。在他虚岁65岁那年的春节，他说，他右下腹痛。根据痛的位置判断，是肝脏出现了疾病。春节过后，他去医院检查，最终确诊为胆管癌。他的家庭情况复杂，几个儿女当中，只有一个女婿家庭条件好。女婿出了十几万元给他做了手术。手术后三个月，去世了。

其他部分疾病也是一样。

有很多人财两空的病。尽管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可以报销最高3万元的医疗费用，但是，需要治疗结束后前往报销，且很多诊疗手段（包括但不限于CT）、治疗药物（包括但不限于多数化疗药物）不予报销。有些人可能还没等治疗结束便撒手人寰，有些人虽然阶段性治疗结束，但报销的费用与花销相比，不值一提，而且报销手续极其繁琐，病痛之中难以办理。

第二，家庭情况。

我们村老王头有三个儿子，没有女儿。三个儿子当中，大儿子、二儿子已婚，日子清贫。三儿子没有结婚，因为智力有些缺陷。所以，他的家庭情况是无法承担治疗费用的。

其他的家庭大多如此。如果能够承担医疗费用，患者大多都不会选择自杀，至少能靠钱来延长一定的寿命。

第三，自身情况。

患有某些疾病的少数患者，家庭情况略好。虽然无法支撑较长时间治疗，但向医院支付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的治疗费用，也是可以支撑的。但这部分患者，为了将手里攒下的几万块钱留给另一半，或者留给子女，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用完却人财两空。

还有少数患者，难以忍受疾病造成的肉体上的剧烈痛苦。

综上原因，患有某些疾病的部分人，选择了自杀。

这些都是人间悲剧。

最后来说说乌鸦。有人说乌鸦叫是迷信。也有人说，将死之人由于病入膏肓，会散发出一种味道，乌鸦对这种味道敏感，因此会叫。

村里曾经发生过故意杀人案，11岁的儿童被杀。这件事发生之前，乌鸦叫了大概四五天的时间。有一天下午，传出村里某位住户11岁的孙子被其姑父用菜刀将脑袋砍掉。自那天以后，很长时间内乌鸦没有再叫过，直到下一个人去世之前。难道一个11岁脑袋被砍掉的儿童会散发出这种让乌鸦敏感的味道吗？

这次也同理，即将自杀的人会散发出这种让乌鸦敏感的味道吗？每次乌鸦叫，我们村或者邻村就会有人去世，多大岁数的都有。

11月2日，乌鸦没有再叫。11月3日、4日也没有叫。可是，11月5日，乌鸦又开始叫了，但是距离较远，听到的声音没有之前大。